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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一章告白(1/2)

第62章告白 邵晓晓说完之后,立刻将脸蛋埋到了交叠的双臂之间,黑亮的长发如水泻落,铺在淡蓝色的桌面上。

她的神情也被黑发遮住,无法看到。

余月对她说了什么?

苏真虽然没有亲耳听见,却也能猜个大概了。

他用笔轻轻戳了戳这位小同桌的手肘,小同桌好像睡着了,并未给予回应,可苏真分明看到她娇小的身子绷紧了许多,双腿也斜斜地并拢着,很紧张的样子。

苏真无奈放弃。

他靠在椅背上,身子微微坐直。

中午的教室万籁俱寂,同学们有的睡觉,有的写作业,还有的在玩偷带的手机,他们都那么小心翼翼,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
苏真的眼睛从同学们身上缓缓掠过。

他后知后觉地发现,大部分同学他都叫不出名字,甚至连面容不曾见过,这个他曾经无比熟悉的世界,此刻展露出了不曾有过的陌生,仿佛他不该坐在这里,他更应该去到西景国,腰系双刀,夹藏银针,与那个半疯的世界厮杀。

杀戮的欲望本能般腾起,又轻轻落下。

苏真感到了孤单。

世上的人形形色色,可他却找不到同类。

他看向一旁正装睡着的邵晓晓。

这个美好的女孩几乎藏着他对青春生活的全部幻想,可是,她会理解自己吗?

如果她知道,自己的手上沾了无数的血,会不会吓得转身就跑呢?

苏真凝视着她铺在桌面上的、光芒流动的发梢,各种各样的幻想在脑海中胡作非为。

书上说的不假,人果然是由环境塑造的。

在西景国时,他时时权衡着生死利益,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抛弃了人性。

回到这里后,那些独属于少年的情感,才像胆怯的小猫一样,迈着轻盈的脚步从眼前跳过,如稿纸上鲜般盛开的文字,也如少年矛盾又细腻的心事。

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?

余月问出这个问题时,他掷地有声地给予了回应,可事实究竟如何呢?

他分不太清楚。

他就这样呆呆地坐着,奢侈地消耗着光阴,一直到铃声响起。

邵晓晓揉着眼睛在铃声中醒来,微蜷的身躯小猫般伸展开,她手指掩唇,轻轻打了个哈欠,揉了一番被压得僵硬的小脸蛋后,又伸直了手臂和腿,最后,她还不忘整理了一番乱糟糟的头发。

她将人睡醒后大概会做的动作都过了一遍,以此表示刚刚睡得还不错。

之后,她才看向苏真,她发现在笑,那种仿佛看穿了一切的、很讨厌的笑。

她微微嘟了嘟唇,心中翻腾着凶恶的想法:下次再问就直接拒绝他,看他还敢不敢欺负自己。

她这样想着,却又忍不住期待对方再问一次。

整个下午,苏真哪都没去,安安静静坐着听老师讲试卷。

放学后,苏真主动开口:“邵晓晓同学,我们今天一起回家吧。”

他们的家并不在同一个方向,两人都很清楚这点。

邵晓晓低着头,将一绺发丝别到耳后,细声细气地说了声:“好呀。”

秋色渐深,放学时暮色已合,天边只剩一些敷衍的霞色,称不上好看,像是浮在河流上的厚厚油污。

车库里。

邵晓晓半蹲在地,看了看手掌的铁钉子,又瞧了瞧瘪了的车胎,委屈地皱起了唇。

“怎么了?”

苏真推车过来,皱起了眉头:“那些小混混还不死心?”

如今的苏真一点都不怕他们,他看上去还很瘦弱,可衣裳下的躯体上,却已布满了刀刻般的肌肉线条。

他虽然无法施展法术,可那些武功却保留在了他的记忆里,现在,就是十来个小混混一起上,也不够他收拾的。

“不一定是那些小混混啦。”

邵晓晓轻声说。

“那是谁?”

“苏真同学以前消息不是很灵通吗,最近怎么变迟钝啦。”

邵晓晓无奈地笑了笑,说:“现在学校里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哦,还有很多风言风语,嗯…乱七八糟的。”

苏真在运动会上一战成名后,已然从小透明一跃成为了校园男神,风头正劲,迷妹无数。

关于他和邵晓晓的传闻也被大肆渲染,那场原本属于他们的雨夜追逃,渐渐不再是秘密,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,以前那个不起眼的苏真同学,竟还给学校扫除过恶霸。

这等善举之前竟无人知晓,实在是深藏功与名的典范。

他的名气不断上升,粉丝对他的喜爱也越来越狂热。

有人觉得他和邵晓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,也不免有人心生妒恨,散播邵晓晓人纯心婊援交陪酒之类的谣言。

熟悉邵晓晓的人当然不会相信,却也有不明真相的对她恨之入骨,希望她远离苏真哥哥,还扬言要去扎她的车胎。

或许,这就是这枚钉子的由来。

“我推去外面的修车铺补一下就好了。”

邵晓晓小声说。

“我送你回家吧。”

苏真说。

“啊?”

“上次你车胎坏了,是伱骑车送我回去的,这次我送你回家。”

苏真说。

邵晓晓本想说,上次是你腿受伤了,我才带你的。

这话在她唇边打了个转,却变成了轻不可闻的:“好呀。”

记忆好像颠倒了。

自行车驶出校门,轻盈地滑入了翻滚着尘土气息的老街道,褪色的牌坊下人影稀落,平行在上方的电线镀着金色,黑乌鸦停在上面聒噪地叫着,它们成群结队地来,哗哗啦啦地去。

邵晓晓侧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,失去发绳束缚的长发一如振翅而起的群鸦,蓝色的外套则是夕阳中未褪色的天空。

同样是秋天,同样是傍晚。

邵晓晓回想着当初载苏真回家的画面,觉察到了一丝命运般的凑巧,同时,她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空落,她还未想明白,这种空落来自何处,便听到了苏真说话: “要下桥了,小心点。”

下坡本就急些,加上桥面年久失修,坑坑洼洼,邵晓晓下意识地扶住了苏真的腰肢,少年没踩脚踏,自行车脱缰般地向下滑去,一阵颠簸里,凉风吹过女孩的脸颊,她忽然明白这种空落源于何处。

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青春的流逝,从桥顶到桥底,从这条街到那条街,车速忽快忽慢,它驶向注定道别的终点,沿途春秋月如云烟过眼,一去不返。

“苏真同学。”

邵晓晓喊他名字,声音竟有些仓皇,苏真还以为出什么事了,忙问:“怎么了?

是身体不舒服吗?”

“没,没有呀。”

邵晓晓抓着他的衣衫,垂眼看着街面,小声说:“我想去书店买点书。”

“好呀。”

苏真拐了个歪,向另一边驶去。

时间像是慢了下来,女孩松了口气,暂时忘记了要去往终点。

诚悦书店亮着灯,灯光下人影分分合合,她在书柜边走过,掠过书脊的目光很柔,很慢,她认真地找着书,苏真则静悄悄地打量着她的侧脸。

灯光下,她的脸颊白瓷般晶莹,又柔软得像一朵忧郁的茉莉。

苏真跟在她身后,随她一同挑选书本,偶尔提两句意见,邵晓晓认真倾听,酌情采纳。

他忽然想起了中午思考过的问题:邵晓晓能理解自己吗?

忽然间,他觉得这个问题全无意义,喜欢从不是用来衡量的,谁比谁漂亮,谁比谁多金,谁比谁更懂自己,对比永远没有尽头,也无法衡量出爱情,人真正需要的,只是那个最初的、也最不可捉摸的喜欢。

他喜欢邵晓晓。

这份喜欢没有因为在西景国见识了很多仙子妖女而改变,相反,他每每在那个残酷的世界饱受折磨,濒临崩溃,是邵晓晓一点点抚平他的创伤,她是他的老师,也是他的护士,这份特殊的意义,连邵晓晓本人都毫不知晓。

也许有一天,他的心会因为杀戮而彻底麻木。

但幸好,现在还没有。

这真是安宁的时刻,苏真忘了怀清禅师,忘了栊山派,忘了妖乘经,忘了所有与邵晓晓无关的东西。

也是这万籁的寂静里,没有任何由来的,少年最原始的欲望忽然破壳而出,蓬勃生长。

这些欲望在心中不知沉积了多久,它们过去被自卑所压抑,后来又被那个残酷的世界所压抑,它们藏在背叛、猜忌、怀疑的背后,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什么,今日,久违的安宁里,饱食寂寞的它们再也耐不住性子,一涌而出,瞬间便填满了他的胸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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