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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八章人心如魔(2/3)

师稻青双腿紧绷,银牙紧咬,她为不失态,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: “我辈修士,遇魔必诛,何来例外?”

“我可以给你杀我的机会,但你只能伤害我的身体,不能伤害灵魂,你有本事做到吗?”

夏如语气严厉,像在给学生提问。

“形存神存,形灭神灭,两者相依相存,焉有只伤其一的道理?”

师稻青反问。

“可世上既有拘魂研魄的法术,也有容纳魂魄的法器。”

夏如说。

“旁门左道,不足为道。”

师稻青一心修炼正统术法,很少关心这些。

“既然做不到,我就不给你机会了。”

夏如说。

“你果然存心戏耍。”

师稻青银牙咬出细微的声响,她见身下妖物速度更快,冷声问:“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?”

“带你去斩妖除魔。”

夏如淡然道。

“斩妖除魔?”

师稻青再如何冷淡,也不由生出恼意。

她知道人终有一日会死。

或被妖魔杀死,或被人杀死,或被阴谋算计杀死,为了能足够平静地面对死亡,她反反复复地设想它们,如临其境。

可现实总是出乎意料。

这个妖物竟说要带她去斩妖?

师稻青的丹药葫芦已被这妖物掠夺一空,可她还不知道,这妖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

她法力被封,身躯长时间被暴雨冲刷,冰冷异常,这点寒冷当然无法让她崩溃,可她的身体却在不争气地发抖。

这妖物见她发颤,将手搭在她的背脊上,注入了一道法力。

法力在体内化开,变作一道暖流,顺着脊骨流经全身,驱散了她的寒冷。

师稻青不觉感恩,只觉羞辱,她想,这妖物一定是施加小恩小惠感化她,她冷哼一声,表示绝不上当,还将它视作考验。

“苏真,你瞧,你的好心被人当成了歹意。”

夏如微笑道。

“那又如何。”

苏真并不在乎。

交谈之间,两人已齐力跃过波澜壮阔的朱厌河,再度来到了栊山脚下的镇上。

夜晚结束得很快。

他们抵达栊山镇时,云后已透出微微的亮光。

苏真发现,这原本热闹的镇子,人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,不免心生警觉。

“好浓的妖气。”

师稻青虽法力被封,感知却仍然敏锐,她问:“这是你们的同伙吗?”

“同伙?”

苏真懒得和这女人掰扯,说:“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作妖,你去调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吗?”

“我去调查?”

师稻青一愣。

“这不是你们正道仙子的职责吗?

难道师仙子要坐视不理?”

苏真将她从肩上提了下来。

师稻青双足重新落地。

她揉着因寒冷而麻痹的双臂,紧蹙眉头,盯着眼前魁梧的妖怪,实在想不通这妖魔要做什么。

想不通干脆不想,作为山门修士,无论修为高低,见到妖煞作乱,都不能置之不理。

这是她至死奉行的准则。

既然对方给了机会,师稻青也不再扭捏,稍稍整理装容后,便去到镇上,向镇民打探这儿的情况。

夏如看着兢兢业业的师稻青,说:“这人倒是没有白绑。”

她和苏真这副模样,完全没法亲自打探情况。

师稻青清丽端庄,一瞧便是正道楷模,镇民见了纷纷惊为天人,只觉得这与他们的沫仙子相比都毫不逊色,甚至更胜一筹。

面对这位仙子的提问,乡亲们知无不言,哪怕是泼皮无赖也不敢怠慢。

很快,她便打听到了消息。

“怀清禅师已经在道场讲道,昨日便有三千镇民前去聆听,镇民听讲之后,无不大彻大悟,对禅师敬佩有加。”

师稻青诉说了她所听到的情况,又道:“不过,许多人大彻大悟之后,觉得人生了无生趣,他们不再去做农活,不再读书,对于父母子女的训斥与哭喊充耳不闻,失去了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,反倒像着魔了一样。”

“怀清禅师在道场讲道…道场在哪?”

苏真问。

师稻青给他指明了道场的方向。

有了明确的方向,苏真立刻就要动身,他如拎小鸡般将师稻青重新抓回了背上,这次,这位仙子倒是没有反抗,只是自言自语道: “怀清禅师声名远播,即便我身处命岁宫也有所耳闻,按照传言,他惩恶扬善,济贫扶弱,降妖抗灾,是一等一的好人,怎会有行那妖魔作风?”

“仙人走火入魔的不算少数,怀清禅师过去或许是好人,可如果他真堕入魔身,我们应当做的,便是替他了结。”

苏真说。

师稻青心想,这妖物明辨是非善恶,怎么还有些侠客作风?

这也是装出来的?

‘人妖血仇不共戴天,它一心斩妖,多是同族互戕,而非出于道义。

’师稻青如此告诉自己。

不过,无论真假,她都承认对方所言非虚,她也很好奇,这位佛名远扬的禅师到底经历了什么。

苏真负着师稻青,向着百姓所指的,道场的方向掠去。

没多久,他们来到了道场之外。

这是栊山派亲设的道场,围墙高耸,砖块严丝合缝,黄瓦红墙庄严气派。

道场内坐满了人,他们不顾大雨,在大石板上席地而坐,凝神聆听,如痴如醉。

怀清禅师正在莲台上讲道,上门没有设置避雨的亭子,故而这位大师一样承受着风雨。

道场里坐了很多人。

栊山派的修士与普通的民众混坐一起,他们过往的身份或许天差地别,可一同聆听妙法,寻求开悟解脱之时,却是平等的,故而没有座次之分。

一如既往,师稻青先进去打探情况。

她大致看了一圈后,捡了个没人的空位置坐下,定睛看向莲台。

饶是师稻青定力非常,也不免大吃一惊。

坐在莲台之上的,非佛非僧,而是一个浮肿的肉团。

肉团中央有个恐怖的伤口,伤口周围遍布着诸多人脸,人脸模样各异,或年轻或苍老,或俊俏或丑陋,他们的神态却是统一的,充满了怨怒和不甘,似是困囚多年的犯人,渴望着逃离囚笼。

老禅师面容削瘦,白发枯槁,看上去更老了几分。

可他神色泰然,仿佛对经历的一切都毫不在意,只一心一意地给世人讲经。

‘这是怀清禅师?

这位大师怎么成了浑身煞气的怪物?

’ 师稻青心神不宁,无法理解眼前的所见,心想难道这位大师本就是怪物,他的名声都是骗来的?

“…如来藏中,性色真空,性空真色,清净本然,周遍法界。

随众生心,应所知量,循业发现。”

怀清禅师在台上讲经。

他随口读着经文,磕磕绊绊,声音怪异难听,与前几日判若两人。

下面的众人听着听着,便面露悲伤之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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