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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八章漩涡(2/3)

苏真笑着问。

邵晓晓一下子不说话了。

她从不是什么成绩平平的女孩,相反,她是如假包换的好学生,小时候,她经常拿满分,可她的满分试卷换来的却不是家里的夸奖,而是父母无休止的争吵。

母亲不希望她以后上大学,更不希望她考出去,她要女儿一生一世留在身边,不然就是白生了,她一次次地告诉邵晓晓,书是给穷人读的,你这样漂亮的小姑娘,读书就是浪费老天赏的饭。

当然,这是她回忆的美化,母亲实际说的要刻薄很多。

这样的次数多了之后,为了家庭和睦,她主动退让,故意将成绩考差些。

反正这些成绩都不重要,高考考好就行啦。

和夏如的打赌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。

她虽赢了夏如老师,却完全不知道该索要些什么。

况且,赌输了的夏如畏罪潜逃似的,人不知去了哪里,代课老师也换了个中年男教师,说英语时带着口音,全班好不容易洋溢起的学习热情再度低落。

苏真来到了医院,跑上三楼,进了母亲的病房。

“哎,苏真,你怎么来了?

今天不用读书吗?”

“多陪陪他妈也好,唉,她娘家人都不咋来看了,你得孝顺,多拜拜菩萨。”

“哦,这就是她儿子啊,长这么大啦…”

母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,把头转向他。

苏真木然立着。

冷气从足底冒到头顶,寒毛一根根竖起。

他已经看不到母亲的脸,取而代之的,是一个柔软凹陷的漩涡,漩涡吞噬了鼻梁、眼睛、颧骨、嘴唇,现在依稀还能看到的,只剩一丁点额头和下巴。

她看着自己,却没有眼睛,漩涡的中心点像是眼睛,透着血一样的红光。

这一幕竟和苏清嘉那幅“自画像”

一模一样!

这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母亲的手脚微微动着,似想要说什么话,可苏真能看到的,只有漩涡不停转动,如蚕吃桑叶般将母亲一点点吞噬。

“叔叔阿姨,你们出去一下,我想单独陪一下我妈。”

苏真竭力恢复了平静。

大人们也表示理解,面面相觑之后离开了病房。

苏真将手伸向母亲的脸颊,触碰那个黑色的漩涡,漩涡意外地很柔软,带着人肉该有的弹性,也将他颤动的指尖向漩涡中心拖拽,他竭力抵抗着漩涡的侵蚀,手指向上拉扯,像是要将母亲的五官从中扯出来一样。

拉扯的过程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。

他的后衫被冷汗浸透,又风干,如此重复了不知多少次。

漩涡缓缓收缩,被淹没的脸颊、眼睛重新浮出表面,变得立体。

做完这一切之后,他精疲力尽,椅子翻倒,身体重重摔在地上,耳畔是开门声、以及亲戚朋友的惊呼。

“这个世界不存在法术,所以法术无法施展,但这个世界有医术,所以你可以用出医术,或许在世界规则眼中,这神乎其技的东西,也只是‘高明一点的医术’吧。”

苏真醒来的时候,恰好听到余月说话。

她的声音飘忽不定,带着近乎刻板的欢快:“苏真,你瞧,我没有骗你,我说我不会医术,但你母亲的病一定会被治好的。

都是真的吧?”

对于苗母姥姥和封花的死,余月应是早有预料,只是缄口不言,苏真心中苦涩,没有继续这个问题,轻声问: “我母亲得的到底是什么病?”

“这是失魂症,也就是俗称的丢魂儿,你初入老匠所时,得的就是这病。

在南塘,人碰到不干净的东西,魂魄受其污染,就会患上这种病。”

余月说。

“碰到不干净的东西?”

苏真心想,陈玲患病极有可能是因为与自己一同玩过笔仙游戏,那母亲呢?

她是因为什么?

苏真再次想到了姐姐的那幅画,觉得这其中或有关联。

“嗯,不干净的东西。”

余月显然也不想给他更多解释,继续道:“对咯,我的那部分契约已经完成了,你的还差得多呢,可休想罢工哦。”

余月的声音在他脑子里跳来跳去,越显轻快:“而且,就算我要你罢工,你也不肯的吧,毕竟,在那个世界,你还有许许多多没做完的事呢。”

如针的雨水落到道上,溅起无数泥泞的水涡。

苏真再次回到这个世界。

这几天,他没有消沉懈怠,反而更加刻苦地修炼。

他将搜罗来的丹药尽数吞下,炼化药性,辅佐修行。

这十阳丹被那对弟子吹得神乎其神,可吞下之后,苏真发现,这只是一枚提升功力的丹药而已,虽灵气浓郁,却无伐骨洗髓之效,与苗母姥姥煮炼的药汤相比更是差距甚远。

饶是如此,大量的丹药堆积之下,苏真仍是实力大涨,绛宫的法力厚实了三倍不止。

修行之余,他很快将思绪整理清楚。

封花临死之前,提到了“眉河老祖”

,但无论是和当地人打听,还是购买舆图勘找,他都没有寻到眉河的相关信息。

在寻找眉河的过程中,苏真也大致了解了西景国的布局。

西景国以西是妖国,两国相隔崇山峻岭,那一座座通天孤峰之中,就住着泥象山的道士。

他们是抵御妖国的第一道,也是最坚实的防线。

大招寺设院天下,不少小寺庙也有他们的冠名,其中最大的便是南北两院,而今南院入魔覆灭,元气大伤,只剩北院还保留着大招正统。

当初,封花提到天下高手时,曾说过一名双头妖僧觉乱。

这位妖僧觉乱也曾是大招寺的高僧,后为魔念侵染,叛出古刹,为大招寺所追杀。

如今大招寺元气大伤,这位蛰伏许久的妖僧便再度出来作乱,已犯下数起大案,苏真打听眉河老祖时,多次听到他的凶名。

至于四神宫… 四神宫分立于各地,其中青鹿、伏藏、命岁大都位于中部,是书上说的“山明水秀富饶乡”

,九妙宫也在这附近。

他进老匠所与出老匠所走的是天南地北两条道,此刻与九妙宫相距极远,即便无日无休赶路,恐怕也要十天左右。

但这里离栊山不远。

段长命说,三个月前,他曾在栊山见过余月,余月还在那里住了段时间,说不定会留有什么线索。

事不宜迟,苏真立刻赶路。

他怕招惹多余的麻烦,去当铺变卖了些邪修身上搜刮的财物,换了些银两,置办了一身新衣和一顶遮掩面目的幂篱。

对镜自照,此时此刻的苏真,倒真像一位闯荡江湖的神秘女侠。

女侠当然要配一匹马。

他要买的不是普通的马,寻常的马脚力还不如他,用它赶路大有自废武功的意思,他需要类似无头骏马之类的仙人炼器。

这种东西在老匠所司空见惯,可一旦来到凡间,却是大海捞针。

最后,在当铺老板的引荐之下,他到了一处马市,又在马商的引荐下,见到了一匹马。

“识货的人都能瞧出来,它有古麒麟的血脉,脚力是普通马的五倍。”

马商如此吹嘘。

当然,它的价格也是普通马的五倍,足要一百两。

苏真横看竖看,这都是头一身杂毛,又瘦又小的野马,既不强壮也不神气,他数了一数,这马足足有五种花色。

古人爱将马颈部的鬃毛修剪成瓣,取一花、三花、五花之名,可若按毛色来论,这倒是一匹货真价实的“五花马”



苏真本想拒绝,却瞧见了马身上的伤疤,那并非主人鞭打,而是野兽的齿印与爪痕。

他反反复复的打量似乎激怒了这匹小马,它打了两个响鼻,眼神变得乖戾,马商还在吹嘘它时,它竟直接扭着脖子,撕开了缰绳的束缚,奋蹄破栏而去。

马厮的人大惊失色,想用绳子去套它的脖颈,却是难以得手。

“这马我要了。”

苏真抛下银锭,提气去追,不过三两步便飞身上了马背,任马儿横冲直撞也甩脱不掉,只好载着他一路驰骋到了外头去。

三天后,一场绵密如针的小雨里,苏真骑着这匹驯服完成的野马,抵达了栊山。

栊山并不高耸,细雨中远望,但见山色青黛,云雾如缎,栊山派的山门与阁楼便隐在这青沉沉的天色里,加之时常闪烁的雷光,更让人心生敬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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